我同岳峰为忘年之交,过去共同探讨书法较多,且甚相得,故对岳峰的书学道路和追求颇为了解。今嘱为其作品小集写一简介,即想借此机会,主要介绍一下他作为一个当代书家对古人运笔法的深悟和实践,或可对读者欣赏本作品集有所裨益。
书法难,盖源于其妙,若无其妙,则无其难,此理甚明。又以书道甚妙,故书理甚深,此亦不言而喻。然前人书法的最一般,最根本的法是什么?这正是岳峰近几年注重思考和解悟的问题。岳峰曾坦言,在2000年以前,他学书二十多年,重点还是在字的结构法以及风格面貌上思考和下功夫。2000年以后,他从观摩古人真迹和深思古人书论中,方得领悟书法之妙不在结构,乃在运笔。运笔之妙,又在前人倡导之“锥画沙”,即损拙力、去力运、得妙劲。我认为这是岳峰学书道路上的一个转折。我赞同岳峰的理解。《书谱》:云“同自然之妙有,非力运所能成”。又闻:“鼓努为力,终身不得入其门”。古人书法一望而知其为古人者,根本差别即在于劲道之妙,我们可以靠模仿得到古人的结构和外在风貌,却难以模仿到其妙劲,可以靠年深日久的坚持苦练得到某种半僵半活的“功夫”,但差之毫厘,失之古法远矣。以一己之见,岳峰自兹已非廊前庑下之客,乃为登堂入室之人。
然而,正如岳峰所自言:上追古人之法,须当高标准、严要求,坚持用意不用力的法则,不懈地将拙力损之又损,使不自如处皆得自如,以逐步达到运笔毫不作势而自然成势、毫不用力而自然有力的佳境。偶有友人认为岳峰的字是靠写小楷苦练出来的,这虽为褒扬,却实在是误解。的确,岳峰善小楷,而且他的长足进步也是从大量习练小楷开始的,但这只能说他“得于法而就于难”。写小字正是昔之所重,而今之所难也。正如无有善草书而不善楷书者一样,古人亦无有善大字而不善小字者。前人以小字为实用,即使不善者,亦远较今人为善。且共法不通时大、小字互碍,通则互益。用岳峰的话说,他写小字一则为“补课”,二则为在方寸之间练松劲、练通劲,使僵劲尽去,妙劲新生。记得在2000年时,岳峰对启功先生小楷临写最多,不知情者甚讶他模仿的相似,其实岳峰的用意并不在形似,而是在体会和学习启功先生运笔的奥妙。熟知的朋友多称赞岳峰的小楷写的“活”,这是“成功之美”,其“所致之由”是其中有“活劲”这只“看不见的手”。当然,搞书法本身很苦,因为书法是最难的艺术之一。但惟其苦,须当以走出苦境,进入心手双畅、修身养性之甘境为归宿,乃为正途。我尝见岳峰写小楷长卷,伏案数小时乃至终日不辍,却少无倦色;而写字时意态之安宁,气氛之静谧,更使人深受感染。
毫无疑问,岳峰的字是属于秀雅一派。但我以为,岳峰作品之可嘉处,在于俊秀中能得暄法、闲静和虚灵之象。书画要得墨色皆难,但应当说,书法得墨色尤难。岳峰最忌自己的字“墨污而纸秽”。记得他曾说到:古代书家的用墨如珠圆玉润,活脱脱跃于纸上,其流传作品虽历经沧桑,布满烟尘印章,仍因墨色好而熠熠生辉,我们为什么却常常将一张白纸写得看起来不干不净?然而,近几年有越来越多的朋友赞赏岳峰的字已具“高洁”之象。余不才,亦诌“墨润纸尤绵,松月石上泉”之句以溢美。我又常感佩岳峰的字用笔不疾不徐,有从容自得意态,颇合张长史“意疏字缓”之语。但我知道,岳峰于此是颇用心思的。他曾从古代书家作品中,长期揣摩和体会前人是如何达到“静为躁君”(静相大于躁相,静气主宰躁气)的。人们大都肯定,“虚灵”是中国书画自王右军,王右丞以下最可贵之遗风。岳峰尤于此心向之,神往之,力追之。正因岳峰的字已具暄洁、闲静、虚灵之气,故观之如读清词丽句,使人有眼目一明,心豁一开之感。近年来,岳峰又改变了他过去那种枝密叶茂,势繁味浓的趣向,注意了繁与简,含蓄与明快的节制。总之,我认为岳峰是善于总结和反省的。近些年他有一个明确的指导思想,就是要向青年时期曾有过的盲目的“匠气”和“意气”(即所谓“尚意精神”)这两个极端告别。故每作字,于雄强处力避剑拔弩张,于纤弱处力去怯笔做作,求含蓄而杜绝晦涩之笔,尚率意而谨防游离于法外。也正是鉴于这样明确的思想指导,他总是一面注重广泛阅读,一面坚持如切如磨,如雕如琢的点画完善。我衷心希望岳峰能保持这种精神,以冀望于大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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